路加福音第九課:道德(路18:9-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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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在天上的父,感謝你將今天的飲食賜給我們,在基督裡給我們自由,並用靈帶領我們過得勝的生活,阿門!

今天我們學習路加福音18:9-14節,這是路加福音獨有的比喻,但可與約翰福音中「行淫時被拿的婦人」一節媲美,其中所包含的信仰真理以及對人、特別是對人間道德的洞察及其救贖,都是至為深刻的。這個比喻是在耶穌「十字架道路」上最後一場布道中的一部分,所以,這段信息也包含著十字架上的真理——耶穌在這個比喻中再一次預告自己必將為罪人上十字架,在聖殿將自己獻上——罪人解放的條件是,耶穌受難及復活。

諸位可能注意到,我們每次課程盡可能嘗試不同的學習方法和釋經模式,這樣做的目的不僅是為了滿足不同學生的不同偏好,也是根據具體經文的具體情況作出的反應。當然,我們也希望演示不同的研經課程。今天我們仍然會對本課的內容略作調整,不過外語閱讀有困難的讀者不要被英文和希臘文所阻嚇,把這些文字放在那裡並不是為了顯示學問,而是為讓有能力的讀者從原文中尋找更多信息,而使我們的解經更加有根有據;同時,在中文註釋中,我盡可能詳盡解釋所引用的希臘文,因此並不會給大部分讀者帶來困擾,也就是說,你即使不能閱讀外文,本課對你也沒有什麼阻攔。

第九節

9 耶穌向那些仗著自己是義人,藐視別人的,設一個比喻。

Εἶπεν δὲ πρός τινας τοὺς πεποιθόταςἐφ᾽ἑαυτοῖςὅτι εἰσὶν δίκαιοι, καὶἐξουθενοῦντας τοὺς λοιπούς, τὴν παραβολὴν ταύτην‧

And he also said to some who were trusting in themselves that they were righteous and who were despising others this parable。

「仗著自己是義人」(πεποιθόταςἐφ᾽ἑαυτοῖςὅτι εἰσὶν δίκαιοι),更好的翻譯是,「(那些)說服自己是義(的人)」。πεποιθότας(πείθω),這個詞的願意是persuade,即說服。那些人的「義」並不是真的,他們「自義」的信心是通過自己說服自己勉強得到的。我們甚至可以這樣說,人的義是自己製造的神話和謊言。

「藐視別人」(ἐξουθενοῦντας τοὺς λοιπούς)。在這裡我們要提出一個問題,就是「自義」者為什麼要藐視別人?因為按上面的理解,自義是一種道理上的不可能,是一種邏輯失敗,於是自義的內在失敗就只能尋找外在的援助——通過否定別人「自我實現」。在這種意義上,自義就是「損人」,「損人」並不是自義的同夥,而是自義的內在需要,就是自義的內容。於是否定別人越徹底,人就把自己的義想像得更充分。所以我們注意ἐξουθενοῦντας(ἐξουθενέω)這個詞,這是很重的一個詞語,原意不僅僅是「藐視」,而是 to make of no account, despise utterly,翻譯過來就是完全不放在眼力,徹底蔑視——「對待他人像秋風掃落葉一樣殘酷無情」,目的是對待自己像春夏一樣溫暖和火熱。

在「仗著自己是義人」和「藐視別人」之間,由καὶ(and,和)將這兩個句子並列在一起,這同時包含雙重含義:第一,因為自義而蔑視別人;第二通過蔑視別人而顯示自義。這組並列關係構成一個二元的封閉世界,自己和別人構成這世界的兩極,因為肯定自己而需要對方,別人存在的唯一價值就是被自己否定。這種對他者的需求充滿了悖論:自己需要一個自己要否定的他者。不是他者應該被否定,而是為了肯定自己,必須否定他者。否定他者是自我肯定唯一的內容,因為無神論者不能通過「第三者」來肯定自己。這是一個道德市場,由對他者的需求來維繫。從文化上這個道德市場就表現為對集體或群體聚居模式的需求,以便在他者雲集的場裡面獲得充分的獵物——尋找他者來否定如同惡狼尋求食物,這就是集體哲學的真正本質:人對人是狼。他者是用來藐視和消滅的,目的是只有這樣才能肯定自己。這個二元世界構成的歷史就是殺害,就是對他者「道德風波」的見獵心喜。這裡的「自己」是個百無聊賴貧困至極卻極端偽善者,他只能通過毀滅別人來「說服」自己為義。

事實上,稱義是人普遍的內在需要或普遍接受的先驗命令(所謂「道德感」),這和人的神聖起源有關——人是按神的形象造的,本有真理的仁義和聖潔,但犯罪之後人雖保守有稱義的慾望,卻喪失了稱義的能力。於是道德家靠毀滅別人稱義,而基督徒則因信稱義,即靠基督的血稱義。在這個比喻中,兩個「上山」追求稱義的人代表這樣兩條道路。

第十節

10 說,有兩個人上殿裡去禱告。一個是法利賽人,一個是稅吏。

Ἄνθρωποι δύο ἀνέβησαν εἰς τὸἱερὸν προσεύξασθαι‧ ὁ εἷς Φαρισαῖος, καὶὁἕτερος τελώνης.

Two men went up into the temple in order to pray, one a Pharisee and the other a tax collector.

這個二元世界的兩極分別站著「法利賽人」和「稅吏」。人世或道德世界由這兩個角色組成,陽與陰、君與臣、君子與小人——由於所有人都自像為前者,於是將鄰居撕扯成稅吏構成道德文化的歷史和本質。

首先注意「上殿」(ἀνέβησαν,went up)和第14節「回家」(κατέβη,went down)之間的呼應,中譯沒有很清楚地將這個含義表達出來。耶路撒冷和聖殿建築在山上。其次注意「禱告」(προσεύξασθαι)一詞的用法,這是一個動詞不定式,表示目的。也就是說,這兩個人上去的目的是禱告,與神相遇;但我們卻發現,對於這個法利賽人來說,他的目的根本不在祈禱,而是去那裡自高,是到那裡去遭遇那個可憐的他者。

最後,要明白法利賽人和稅吏的道德身份才能更好理解這段經文,對聖經歷史有些知識的讀者應該知道這兩種人分別代表著當時猶太社會的道德精英和罪人,也類似現在社會裡的「愛國知識分子」和「漢奸」;因為法利賽人不僅是律法專家,而且反對羅馬-希臘文化對猶太社會的「精神污染」,而稅吏不僅常常勒索錢財,而且是羅馬帝國的「走狗」,是「洋奴」,是民族主義的大眾之敵。

故事發生的地點是聖殿,這有重要的神學意義。聖殿在路加福音中扮演著重要角色。在該書開始處,神的話在聖殿臨到撒迦利亞,然後撒但在聖殿上試探耶穌,而這裡在聖殿所發生的故事,已經預告了最後耶穌潔淨聖殿的「必要性」。不過我們也可以引申一下這幅圖畫:人人渴望攀登文化和道德的高地,每個人都嚮往各樣的聖殿,但是,真正的聖殿卻是祈禱之所,或者更準確地說,是獻祭之所。我們接下來會發現,在這個比喻中,稅吏的祈禱隱含著耶穌將為他的罪在聖殿作挽回祭,而法利賽人代表否認基督的人,這個不信者全部的使命就是把鄰居當作祭品獻給自己。所以人類道德史就是以他人為道德祭品的「野人史」。

事實上這個畫面所代表的歷史連結到起初,這兩個人就是起初的該隱和亞伯。「有一日,該隱拿地裡的出產為供物獻給耶和華。亞伯也將他羊群中頭生的和羊的脂油獻上。耶和華看中了亞伯和他的供物,只是看不中該隱和他的供物。該隱就大大地發怒,變了臉色」(創世記4:3-5)。該隱大大地發怒的結局是殺害了兄弟,而耶穌將死於同樣的理由。

第十一節

11 法利賽人站著,自言自語的禱告說,神阿,我感謝你,我不像別人,勒索,不義,姦淫,也不像這個稅吏。

Ὁ Φαρισαῖος σταθεὶς πρὸςἑαυτὸν ταῦτα προσηύχετο, Ὁ θεός, εὐχαριστῶ σοι ὅτι οὐκ εἰμὶὥσπερ οἱ λοιποὶ τῶν ἀνθρώπων, ἅρπαγες, ἄδικοι, μοιχοί, ἢ καὶὡς οὗτοςὁ τελώνης.

The Pharisee, having taken his stand by himself, began to pray these things, 「O God, I thank you that I am not like the rest of men—seizing, unrighteous, adulterers, or even as this tax collect」.

「站著」(σταθεὶς),英譯是having taken his stand by himself。這不是後面稅吏那樣的「站著」,他是把自己顯擺在眾人面前,率先站在前頭,與眾人拉開距離。或者說,道德家先將自己分別為善,先強佔了道德制高點並千方百計使自己成為「熱點」和中心。事實上他在聖殿裡取代了神的位置。在沒有說話之前,他先擺出一個我特別有德的姿態,居高臨下,唯我獨尊,捨我其誰。這也是一種要扔第一塊石頭的姿勢,只是這打人的姿勢卻狡猾地掩蓋在「祈禱」的屬靈面具之下,他要「用愛心說誠實話」,而不是「用愛心說真理」,他要「無權利扔石頭,但有權說他髒」——潑髒水的真正原因是自己裡面的髒水已經滿溢了,因此要開出髒水的江河來。他是先來的,他是浪子的大哥,他要先來居上,強佔與神最近的那把交椅,以「愛心」、「寬容」等等閃光的名頭將仇恨、嫉妒和報復充塞其中。

然而他並沒有真的把神放在眼裡,因為他的祈禱是πρὸςἑαυτὸν,即向自己祈禱,中譯「自言自語」。道德家沒有上帝,自己才是上帝。他不需要向上帝求什麼,因為他已經完美無缺,他要上帝和鄰居分享他的完美。巴克萊在這裡轉引過一句妙文,來嘲諷某位布道家的禱告是「有史以來獻給波士頓聽眾最優美的一篇禱文」(pp268)。這類祈禱唯一的目的就是為了表揚自己,並裹攜公眾一起來表揚,因為「這個法利賽人到殿裡去並不是真的為了禱告,他乃是要去通知上帝他是如何的好」(同上,pp.269),「神啊,我感謝你,因為我是這樣的了不起!」(達雷爾-博克,pp.496)他給神帶來了榮耀,正如某些「貴人」信主使上帝之家蓬蓽生輝一樣,不是他該感恩,而是上帝應該感到榮幸。他祈禱的時候總是希望帶著錄音和記者,以便將自己的「重要禱告」像「重要講話」那樣與世界「分享」或塞給世界——因為他自己就是上帝。

於是他開始像上帝一樣論斷善惡了——他的眼裡沒有神,卻穿過茫茫人海鎖定了「這個稅吏」,這就是「道德」的本色了:他一定要吃人。真正的基督徒是不見一人只見耶穌,道德家是不見耶穌只見一人。這種道德品質構成了人性、族性,也是所謂范跑跑事件、艷照門風波等所有道德群體事件中的「公共知識分子」、網民、網絡基督徒的基本精神。

道德一詞在漢語中可追溯到老子的《道德經》一書:「道生之,德畜之,物形之,器成之」,而完成於荀子之《勸學》:「故學至乎禮而止矣,夫是之謂道德之極」。「道生之」已經開始取消神的位格,到了「德畜之」,人已經是狼,而「故學至乎禮而止」,狼文化開始進入偽善「之極」。道德在聖經上的起源是這樣的:「蛇對女人說,你們不一定死,因為神知道,你們吃的日子眼睛就明亮了,你們便如神能知道善惡」(創世記3:4-5)——像神一樣知道善惡,像神一樣論斷善惡,這就是道德。問題甚至不僅僅在於論斷善惡,而在於像神一樣論斷善惡;既然道德家自以為神,結果就是不寬容和極端,一方面以神的救恩大能將己或人誇為天人,一方面以神的審判權柄將他者貶如鬼魅。

道德由兩個騙子工程或豆腐渣工程組成:自己道德和別人不道德(分別對應著「仗著自己是義人」和「藐視別人」)。前者是肯定工程,特別是勉為其難並只能半途而廢;於是轉向後者,淪為「起初就是殺人的」之幫兇。

我們先看「道德肯定工程」。道德家之所以層出不窮,一個重要原因是「道德建設」的機會成本很低,道德自義是無本萬利的。即使(正因為)靈魂窮的什麼都沒有了,他還有道德來反敗為勝。道德是不能證實或證偽的,人在這個領域可以盡情吹噓、任意揮霍,因為道德是最廉價的意淫項目。

道德的罪惡則在於其否定本質或否定工程,一定要踐踏「稅吏」是道德的「噬血」本性。換言之,道德就是一場控告。而撒但的一個名字就是控告者。啟示錄12:10,「我聽見在天上有大聲音說,我神的救恩,能力,國度,並他基督的權柄,現在都來到了。因為那在我們神面前晝夜控告我們弟兄的,已經被摔下去了」。在本段信息的結束處,法利賽人實際上也是被「摔下去了」。道德文章就是控告文章,是屬撒但的,起於驕傲,終於毀人。道德立國就是控告立國,這個國家就是毀滅個人的祭壇。感謝神在這裡給我們的寶貴啟示,因為在這真理中,那個血腥的祭壇被拆毀了。

需要補充的是,道德家自己絕非道德。「勒索,不義,姦淫」,這是法利賽人為別人開列的罪狀,具有諷刺意味的是,這只是「賊喊捉賊」的伎倆,道德家是「查己知人」的。在路加福音11:39,耶穌已經指出這些正是法利賽人的品質:而神藉著先知的口,早已宣佈以色列整體上犯有「姦淫」罪。所以道德家唯一「道德」的地方只是通過否定別人而「顯得道德」。若以為滿口仁義道德的人就是道德的,若以為義憤填膺、深惡痛絕或語重心長、無地自容地指責別人不道德的人就是道德,相信這種神話的人就是愚蠢。道德家也許並不比別人更缺德,他唯一缺德的地方是:一個同樣缺德的罪人卻在否定別人的同時把自己表演為天使:他成了完全無辜的受害者,或者受害者的無私的同情者,或專門替天行道者。同樣「缺德」的是:他又將控告包藏在祈禱之中;利用禱告來損人自高,這是法利賽人的一大發明。法利賽人總是後繼有人。

「也不像這個稅吏」,道德走到這裡到了頂點,也到了窮途末路。他看不見神,只看見別人;並且只看見一個遠遠站立的罪人。這就是道德家的關切中心——什麼也沒有一個罪人更令他興奮,正如什麼也沒有別人的醜聞或道德風波更讓道德家們興高采烈,奔走相告,圍觀如堵,口水橫流,紫氣東來。他要利用那個個人,在光天化日之下、機變百出地通過暴露那個個人的罪來炫耀自己,他要用別人淚和血染紅自己的形象。耶穌是用自己的生命和血去覆蓋和拯救罪人,道德家正相反,他要流盡別人最後一滴血來「豐富」自己的生命。

為了當上帝,人民陷入全面內戰,道德史就是中國文化內戰史。回頭看網絡,那裡首先是大字報集散地,由於結構性的操控,把某些個體往死裡踩,打倒在地,再踩上一隻腳,叫之永世不得翻身;二是道德菜市場,擁擠不堪的道德小販們,嘶聲裂肺、千腸百結地吆喝自己的產品,那個商標叫道德,那個攤主叫法利賽人,那個受害者叫稅吏。

第十二節

12 我一個禮拜禁食兩次,凡我所得的,都捐上十分之一。

Νηστεύω δὶς τοῦ σαββάτου, ἀποδεκατῶ πάντα ὅσα κτῶμαι.

I fast twice a week;I pay tithes on everything I obtain.

法利賽人和道德家要靠行為稱義,要靠善工得救。這符合人的理性,因此因信稱義的道理被拒絕,肉身成道阻擋著道成肉身。然而我們來看看這位道德家到底「義」在何方。法利賽人自義的資本包括兩個方面,禁食和奉獻。這是「道德政績」,然而當道德和政績聯繫起來的時候,道德的不道德已經昭然若揭了。其實道德的本質就是為了與神談判,與人伯仲。

「一個禮拜禁食兩次」。按猶太人的傳統,一般星期一和星期四是禁食日(初期教會的基督徒一般在週三和週五禁食),目的是為自己的罪「批麻蒙灰」、「刻苦己心」,銘記主恩。然而禁食對於法利賽人來說不再具有這樣的屬靈意義,更不是罪人悔改當做的,反而成了在神那裡邀功請賞的憑據。他把為人民服務的日記珍藏好,有一天可以要求人民因此治於恩人。不僅如此,他負責禁食,但別人負責悔改——這偽善者從不自我悔改,他的天職是通過自己已經形式上入教了,然後依靠這個印記去質問別人為什麼不懺悔。禁食或悔改表演首先使他獲得了懺悔的豁免權和免責權(別人無法再指責他),然後成了道德指控他人的特權——我懺悔了,因此我有權命令你像我一樣「高尚」。

第二項,「凡我所得的,都捐上十分之一」。我們參考馬太福音23:23來理解這句經文:耶穌說:「你們這假冒為善的文士和法利賽人有禍了。因為你們將薄荷,茴香,芹菜,獻上十分之一。那律法上更重的事,就是公義,憐憫,信實,反倒不行了。這更重的是你們當行的;那也是不可不行的」。注意「假冒為善」這個詞,ὑποκριταί(Hypocrites),這是耶穌對文士和法利賽人的定義。這個詞也包含著演員的意義,當「捐」成為表演的時候,這世界的「善」就現出偽的本色來了。事實上耶穌給道德一個精確的定義:假冒為善。耶穌又說,「除了神一位之外,再沒有良善的」(馬可福音10:18b);那麼假冒為善或道德就是假上帝,就是敵基督。

道德是人看別人,人要別人賞賜,然而神看內心,神賞賜。這是本質的區別。「神看內心」將法利賽人的義推翻了,人間的道德從此被否定,而所有的道德表演在神面前都是無效的,必將無功而返。我們可以察考以下相關經文進一步理解這個比喻:列王記上8:39 求你在天上你的居所垂聽赦免。你是知道人心的,要照各人所行的待他們,(惟有你知道世人的心);箴言16:9 人心籌算自己的道路。惟耶和華指引他的腳步;箴言18:12 敗壞之先,人心驕傲。尊榮以前,必有謙卑;耶利米書17:10 我耶和華是鑒察人心,試驗人肺腑的,要照各人所行的和他作事的結果報應他;馬可福音7:21 因為從裡面,就是從人心裡,發出惡念,苟合;約翰福音2:25 也用不著誰見證人怎樣。因他知道人心裡所存的;耶利米書17:9 人心比萬物都詭詐,壞到極處,誰能識透呢?箴言21:2 人所行的,在自己眼中都看為正,惟有耶和華衡量人心;詩篇44:21 神豈不鑒察這事嗎?因為他曉得人心裡的隱秘;詩篇14:1-3(大衛的詩,交與伶長。)愚頑人心裡說,沒有神。他們都是邪惡,行了可憎惡的事。沒有一個人行善。耶和華從天上垂看世人,要看有明白的沒有,有尋求神的沒有。他們都偏離正路,一同變為污穢。並沒有行善的,連一個也沒有。以賽亞書64:6 我們都像不潔淨的人,所有的義都像污穢的衣服。我們都像葉子漸漸枯乾。我們的罪孽好像風把我們吹去。羅馬書3:10 就如經上所記,沒有義人,連一個也沒有。路加福音18:8 我告訴你們,要快快地給他們伸冤了,然而人子來的時候,遇得見世上有信德嗎?

一言以蔽之,這世界上真有道德之人嗎?神的答案清清楚楚:不!

第十三節

13 那稅吏遠遠地站著,連舉目望天也不敢,只捶著胸說,神阿,開恩可憐我這個罪人。

Καὶὁ τελώνης μακρόθεν ἑστὼς οὐκ ἤθελεν οὐδὲ τοὺςὀφθαλμοὺς εἰς τὸν οὐρανὸν ἐπᾶραι, ἀλλ᾽ἔτυπτεν εἰς τὸ στῆθος αὐτοῦ, λέγων, Ὁ θεός, ἱλάσθητί μοι τῷἁμαρτωλῷ.

But the tax collector, standing at a distance, would not even raise his eyes in to heaven, but he kept beating his chest, saying, 「O God, be propitiated toward me, the sinner.」

「稅吏是遠遠的站著」。他離中心很遠,一個被主流和名門正派邊緣化的人。對比兩位的「站相」是別有意味的。兩個人的「站」詞根是一樣的(ιστημι),但語態不同。法利賽人是σταθεὶς,這是被動語態,而稅吏是ἑστὼς,這是主動語態。區別在什麼地方呢?並不是說法利賽人站在那裡是被動的,而是強調他被自己設計好了「站姿」,他要把自己「屹立」在注意力的中心。

與趾高氣揚的法利賽人形成對比的是,稅吏「連舉目望天也不敢,只捶著胸」。法利賽人是道德齊天、德配天地、驚為天人、天人合一、替天行道的,但稅吏卻不敢抬頭望天;他知道自己在天下面。「只捶著胸」,這個動作是「durative imperfect」,強調動作的連續性,表示他是一個真心悔改的人。特別值得注意的是,這個動作在十字架後被眾人重複(路加福音18: 13),我們可以這樣解釋:使罪人被赦免或升高靠的只能是「基督並他釘十字架」。可以通過「開恩可憐」這個動詞ἱλάσθητί進一步理解這一點。英譯為be propitiated,並不僅僅是「憐憫」的意思,而是強調「勸慰、補償,挽回」。這無疑在呼告十字架上的「挽回祭」;這個比喻發生在聖殿,正是獻祭之所。

由於稅吏站得很遠,他的痛悔不太可能被別人看見,但這不是重點,因為他根本也不是為了表演給人看的,他的觀眾只有一位——「神所要的祭,就是憂傷的靈,神阿,憂傷痛悔的心,你必不輕看」(詩篇51:17)。他不需要向人證明自己的悔改,因為人沒有資格成為人悔改的裁判者。稅吏並非真的比法利賽人更不「道德」,他的悔改是面向神的。法利賽人的觀眾或讀者無法理解這一點,於是這真懺悔也成了他們進一步否定、控告「稅吏」的新證據了,成了他們重新道德起來的口實。以別人的悔改為控告別人的證據,這確實只能證明控告者是撒但一黨的,他們就是要殺人,因為他們有病。

這也是兩種獻祭(「以禱告為祭」)的對比,神悅納了亞伯的,而該隱的被捨棄。「神阿,開恩可憐我這個罪人」。這樣的禱告和「神阿,我感謝你,我不像別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這裡沒有「別人」什麼事,只有我和神。悔改不是向人的,與人對比只能產生道德驕傲,但與基督的生命和上帝的聖潔對比,人只有說「神阿,開恩可憐我這個罪人」(巴克萊)。「我」在神面前唯一的身份就是「罪人」。但感謝神,這個罪人是蒙恩的罪人,是被「開恩可憐」的罪人。稅吏的祈禱裡沒有控告,他的世界不是平面二維的,而是垂直的,我和神構成這個世界的兩極:罪人和救主,悔改和自由,信心和平安。這個垂直的世界將起頭那個平面世界徹底「解構」了。在沒有神的平面二維世界裡,人對人只能是狼,但在神和我構成的世界裡,我被在基督裡恢復神的形象。

法利賽人苦心經營的項目是:「在罪人中我是個天使」。但信徒的生命這樣把自己釋放出來:「在罪人中我是個罪魁」。「我這個罪人」,這句宣告將自己從人類的道德監獄裡徹底解放了,這就是背起十字架跟隨主所得的自由和安息。在道德王國裡「勞苦擔重擔」的日子一去不復返了。

稅吏和神的垂直關係也為我們在基督裡重建理性的人際關係奠定了基礎。我們可以區別兩種文化:看神文化和看人文化。基督教是看神的文化,看神讓我們悔改,讓我們在神裡去愛人。看人文化只能導致對人的絕望,人的驕傲,並使人際關係風波不斷,因為人是不能卒讀的。無論是否定人,還是取悅於人,都導致毀滅,前者毀滅別人,後者毀滅自己。道德表演有時候就是為了討人的喜歡,然而你將發現,你從此成了人的奴隸,因為無論你怎樣努力,總無法覆蓋自己新製造出來的風波和他人的挑剔。一方面,沒有人有資格成為別人的道德裁判,人都是不義的;另一方面,有資格裁判我的只有神。我們可以從彼得事件學兩樣功課,第一、彼得的跌倒並沒有成為教會的「范跑跑事件」,因為那個垂直關係將自知之明或謙卑和愛或寬容同時賜給了教會。第二,耶穌對彼得的回答讓我們把眼光從人身上收回來,全力以赴走自己的天路。約翰福音21:21-22,「彼得看見他,就問耶穌說,主阿,這人將來如何? 耶穌對他說,我若要他等到我來的時候,與你何干?你跟從我吧」。「與你何干」這句教訓將「仁」文化(人與人)徹底破碎了,並把我們從平面二維監獄(實際上是互相監禁)裡釋放出來。什麼是基督裡理性的人際關係?第一,基督填滿了我們的生命,我視萬事為有損的,這使我從人際關係中解放出來;第二、我和人的關係就僅僅是愛;第三,論斷人的事完全交給神,不再需要我「操心」了,我唯一需要操心的是自己的罪,是背自己的十字架。簡單生活就是基督徒的生活。

跟隨基督的人不會道德絕望,更不傷心,「這是因他們愛人的榮耀,過於愛神的榮耀」(約翰福音12:43)。真正門徒不盼望從人那裡收受榮耀,更遠離人之間互相收授榮耀。我們的主這樣說:「所以你施捨的時候,不可在你前面吹號,像那假冒為善的人,在會堂裡和街道上所行的,故意要得人的榮耀。我實在告訴你們,他們已經得了他們的賞賜」(馬太福音6:2)。我們並非「無私奉獻」的道德天使,我們盼望並只盼望神的賞賜。

第十四節

14 我告訴你們,這人回家去,比那人倒算為義了,因為凡自高的,必降為卑,自卑的,必升為高。

Λέγω ὑμῖν, κατέβη οὗτος δεδικαιωμένος εἰς τὸν οἶκον αὐτοῦἢ γὰρ ἐκεῖνος‧ ὅτι πᾶςὁὑψῶν ἑαυτὸν ταπεινωθήσεται, ὁ δὲ ταπεινῶν ἑαυτὸν ὑψωθήσεται.

I say to you, this man went down to his home having been declared righteous, instead of that one, because everyone who exalts himself will be humbled, and the one who humbles himself will be exalted.

「我告訴你們」,神將裁判權收歸自己,在神和一切恬不知恥和自以為神的道德批評家之間,在基督和偽基督之間,劃開了一條不可逾越的鴻溝。同時,我們看見,審判別人的人被審判,宣告別人為不義的「冤假錯案」被「平反」。上山時的罪和義在回家的時候被翻轉。「這兩個人都是在聖殿中尋求稱義。一個在神面前自稱為義,另一個不是求神稱他為義,而是求神的慈悲。那自稱為義的,結果仍然是不義的;那尋求神憐憫的,回家之後就被算為義了」(摩根)。

神將「義」重新定義了。一方面,自卑為義,這是天翻地覆的翻轉;另一方面,更關鍵的是,並非人的自卑自己可以宣佈為義,即彷彿人可以靠自卑這樣的行為成義。δεδικαιωμένος這個動詞在這裡有至關重要的神學含義,否則,自卑就成了無神論世界的「虛懷若谷」或各樣的「謙虛」表演。這個「倒算為義」的動詞是完成時、且是被動語態——這人在基督裡已經被稱義,他的義是從基督那裡歸給他的,是恩典。

「凡自高的,必降為卑」。這是對道德的神聖審判。自高是世界的基本綱領,是道德之國的憲法。這憲法如今象巴別塔一樣被倒掉了。遺憾的是,自高之國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原來處於屬靈世界和文明歷史的「屁股」上,仍然在那裡「欲與天公試比高」、「爭先恐後人上人」。他們與神的國度是無份的。注意耶穌這場講論是他在「十字架道路」上的最後一場「布道」,神的道路在這裡與「自高之國」和「自高之人」分道揚鑣。並不是神先棄絕了人,而是法利賽人根本拒絕接受十字架上的耶穌——這個接待罪人最後為罪人而死的彌賽亞與他們的「道德標準」相去甚遠。

核心問題是,稅吏靠什麼「被升為高」?首先他的確是一個罪人,他並非僅僅靠悔改而得救的,悔改真正的意義是對基督的信心。拯救最後的完成乃在十字架。「自卑的,必升為高」,這是一個將來時態,先開始於十字架,後完成於基督的再來。是耶穌在十字架上一次付出了他的罪債,是耶穌的血使他升高。所以當耶穌在這裡宣告「自卑的,必升為高」的時候,不僅僅是認可了稅吏的信心,更是宣告自己要為這罪人上十字架。「必升為高」的主詞不是稅吏(他是這裡的賓語),而是基督,只有基督使自卑的升高。

人類有史以來一切道德家對他人的肯定和否定之所以是偽善的,就是因為他們沒有一個人擁有那樣的權柄,更因為他們中也沒有一個人為論定的對象上十字架,通過這樣的代贖去實現那樣的論定。如果你不能賜給人生命,如果你不能捨己拯救別人的生命,你對他人的生命的論定就是屬魔鬼的。

最後我們談一點兒題外話。有這樣一種相關論調:「如果別人不是稅吏,我就該當法利賽人」,意思是說,道德家這樣為自己的大批判辯護:因為他沒有像稅吏那樣悔改,所以我就有權向他扔石頭。這種詭辯顯示了蛇的狡猾。第一、神對罪人的愛在罪人悔改之先(我在路加福音15章的註釋中解釋了「父親的愛」先於浪子的悔改,可參考本站相關文章);第二、沒有一個(罪)人有權向另外一個(罪)人扔石頭,判斷人是否悔改的不是你,而是神;第三、稅吏悔改與否與你是否有權控告完全是兩個問題,即使他沒有悔改也不能使你的控告合法化——控告就是屬撒但的,百口莫辯。換言之,別人不義永遠不能成就你的義,你稱義唯一的方法是靠基督的義。在某種意義上,道德就是非基督,道德運動就是非基運動。如果說在日本文化中,撒但使用是無是非(神道教)之信仰來抵擋神,在中國,它則使用道德來低檔耶和華的受膏者。或者說,道德就是撒但在遠東的偽裝,「這也不足為怪,因為連撒但也裝作光明的天使」 (哥林多後書11:14)。

然而不是我們自己能勝過撒但,罪比我們強大;但勝過它和世界的不是神的兒子嗎?讓我們不再注目於人,因為甚至注目傳道者也讓會我們跌倒;讓我們注目看耶穌,因為只有在祂那裡有自由,可以使我們從全面內戰走向完全自由。親愛的天父,感謝你把這新自由在基督裡賜給我們,願人都稱你的名為聖,願你的國降臨,願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阿門!

任不寐,2008年6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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