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文:五月花號的擱淺(旅行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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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夢」是從舊大陸啟程的,這是近代以來很多歐洲人、非洲人和亞洲人的普遍的文化圖騰,它的旗幟叫自由。有時候,這種追求偽裝在嫉妒之下,因此使「美國夢」變得光怪陸離。特別具有悲劇色彩的是中國人的「美國夢」,他們遠渡重洋、甚至偷渡於此,雖然用腳投票卻堅決扮演故國衛道之士,這是美國夢中絕無僅有的內(不)聖外(不)王的文化景觀。

有一族永遠無法飽足的狼群,在精神分裂中表情哀怨,他們永遠沒有祖國。一方面,由於自由的匱乏,祖國和人的邏輯聯繫在東方被割斷,於是背井離鄉。另一方面,由於道德的缺陷,第二祖國和人的聯繫在西方被阻攔,於是仍然離鄉背井。或許這預備了那種神聖的呼召:「我的國不在這世界上」。然而悲劇在於,祖國卻成了無祖國之人的宗教。

我的美國夢竟然也在2008年的6月深處突然破碎了,於是我中止了計劃好的行程(更具體的原因是身體出了小故障),折回加拿大廣闊無垠的田野,如同浪子回家。也許正是因為我此番美國夢尋是從加拿大啟程的,所以我如此強烈地感受到「美國的衰落」不再僅僅是一種政治宣傳。宣傳在遠東是真的,但對於我這條來自北方的狼來說,或者說對於遠北之民來說,最後的南方或南方的陷落不再是宣傳。

「美國的衰落」對我來說由兩部分內容組成,一方面,美國越來越像中國,另一方面,崛起的中國越來越像衰落的美國。首先是南方的污染,穿透雨幕迎面而來。過了海關我告訴孩子們升起車窗,因為我們已經從氧氣做王的國家來到了二氧化碳肆虐的番邦。其次是噪音污染下的心靈墮落——在加拿大的很多城市裡,特別是東部,很難聽到汽車的喇叭聲,但在美國,刺耳的汽笛聲宣告美國已經加入了災民文化,文明已經一去不返。最後是沒完沒了的收費站,在孩子們的驚詫中我只能告訴她們,在我們的祖國,收費站之多世界第一。但這種辯解並不能收拾破碎的夢,這夢的盡頭站著小布什——這位我過去心靈中的政治偶像,如今已經被大多數美國人打扮成政治小丑。當然,這小丑比落後地區的流氓們仍可愛幾分,但光彩已經剝落了,他的政治生涯和美國的形象一樣,隨著這個上帝之下的民族不斷以自由的名義棄絕上帝,他們正在落日中被上帝棄絕。

日落的時候我們來到大西洋海岸,那裡是美國夢開始的地方。雨雲低垂在粉飾後的「五月花號」上,但這艘船已經擱淺多年。「五月花號」的擱淺首先是美國夢的結束。但不僅如此,「五月花號」也是人類文明之夢的結束。人本主義的文明在這裡已經走到了盡頭,英雄主義在全球化的時代重新破碎在巴別之夜。這個破碎的過程是從世界的老大美國開始的,而整個世界爭先恐後追隨著這種淪落。在各大陸的污染——從自然到心靈——中,方舟取代「五月花號」的新歷史正在上演。諾亞的呼召,如雨水從天而降。

任不寐  2008年過6月30日

(一)在雨中進入美國,經停紐約,從波士頓折回

(二)在雨中離開美國,停留於美加邊境一野花開放之地

(三)返回加拿大,雲開霧霽,休整中……

清晨再入大草原河,一洗路途勞倦。我彷彿不是從經濟最發達的美國歸來,而是來自一個饑荒的國度。此時此刻,這雲霞燦爛,百草豐茂之地,就是我在這世界的精神家園。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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