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連環畫:你們看那天上的飛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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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三月裡最後的一天。我安靜在早春的細雨裡,細數過去一個月中的諸般恩典。窗外有鳥雀應答的聲音,她們知道,我的春天已經來了。

在聖方濟各為他的鳥兒兄弟祈禱之前,中國的文人已經有了很長時間「梅妻鶴子」的濫情。春鳥應是這場愛情童話的主角,故有「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這樣的買醉,也有「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那樣的荒寒。鳥兒也是中國心靈那場鄉戀的圖騰,那些空中的符號是一個漂泊流散的民族的信仰碎片。所謂「江雨霏霏江草齊,六朝如夢鳥空啼」(韋莊《台城》),所謂「芳草無人花自落,春山一路鳥空啼」(李華《春行即興》)。到了中國的中世紀,朱熹想起耶路撒冷就哭了:「不如歸去,孤城越絕三春暮,故山只在白雲間,望極雲深不知歸。不如歸去不如歸,千仞岡頭一振衣」。鳥跡是中國放飛的風箏,望斷,望斷,千年一歎。

飛鳥在聖經的語境中往往是神跡的見證,而不是浪人的投射,是天地之間的雲梯,而不是彼此之間的斷橋。約伯記12:7說:「你且問走獸,走獸必指教你。又問空中的飛鳥,飛鳥必告訴你」。飛鳥是神的標點符號。詩篇104:12說,「天上的飛鳥在水旁住宿,在樹枝上啼叫」,天上的飛鳥在這裡啟示人等候未來的國度,直到成就在神的兒子裡面。而耶穌則在春天抬起頭來這樣告訴門徒:「你們看那天上的飛鳥,也不種,也不收,也不積蓄在倉裡,你們的天父尚且養活它。你們不比飛鳥貴重得多嗎」 (馬太福音6:26)。那是一份特別的平安和溫暖,將人類恐懼和鄉愁歸入盼望和安息。

2009年三月是詩人海子的20週年祭年。這使我想起他關於飛鳥精緻的想像。「看見了嗎? 那兩隻白鴿子, 它是屈原遺落在沙灘上的白鞋子。讓我們——我們和河流一起,穿上它吧」。我一直很欣賞海子的印象,他在飛鳥過處看見了時空外邊的足跡。事實上,空中的飛鳥乃是天使的鞋子,我在《六月的女孩兒》歌詞中就使用了這個意象。海子想像力的的豐富與貧乏,最終導致了海子真的穿上屈原而去,卻流下無數天使的鞋子,繼續在中國尋找他們的海子。

我在這個春天裡,看見飛鳥從大水之上的船出發,落在朱子的案上和海子的墳邊,運行在子規啼血的水面上,如流動的陽光,照亮清晨的翅膀。

任不寐2009年3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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