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茶話會系列之三:吳英,202年大澤希聲

三、吳英:那兩個熟悉的身影,向我們走來

人們對張紹剛們怕的有理。因為從天津的演播室到金華的審判庭,只有9天的距離。在南方,主持人叫審判官和公訴人,招聘團成了「(法)院外壓力集團」,劉莉莉的政治預表叫吳英。幾個有權有錢的人一商量,就可以當著所有人的面,活埋一個挑戰或威脅自己利益的人,這是縱橫中國南北的普遍原則,沒有界限。我們在吳英身上比在劉俐俐身上更清楚第看見了我們的位置和存在的危機。「巨龍」猙獰,「傳人」獻祭。是「恐怖」收買了所有水軍。這回不僅僅是劉莉莉傻掉了,吳英和她父親以及每個目擊者,都傻掉了:「我們這兒」有一條法則:你總是在錯誤的時間,來(生)到一個錯誤的地方。

這場兇殺之所以駭人聽聞,之所以令我們顫慄、恐懼和喊叫,至少有三個理由。第一、吳英無罪。無論是根據法律還是事實,吳英無罪。「罪不至死」的呼喊即使出於善意,客觀上也會助紂為孽。翻閱所有可查到的案卷,不僅吳英無罪青天白日,而且,置吳英於死地的「政治理由」倒是基本都有據可查:謀財害命,殺人滅口,消滅本色集團以保護壟斷集團。第二、對一個無罪的人處以極刑。這背後是一種極刑文化或極刑心理。極刑,就是極度殘忍。這種極刑心理既是瘋狂的,也是現實的。所謂瘋狂,就是任何一點點對我利益的挑戰,我都要置你於死地。所謂現實,是指在一種普遍的極刑文化環境中,根據一種經驗,要先下手為強。第三、這場暴行可以完全不顧法律和公議,有恃無恐,為所欲為。他們要當著我們的面,將這個孩子殺了。兇手如入無人之境,兇殺旁若無人。不僅如此,他們竟然能夠以法律的名義成功做成這件髒事。

我們是極刑社會的一部分。耶穌為人類承受了極刑,就是要把極刑文化中的奴隸解放出來。極刑文化有三個特點:

第一、普遍性。

睚眥必報且要趕盡殺絕,這幾乎是每個中國人面對威脅的普遍心理或「拉麥傳統」;同時,這也是強勢面對弱勢的基本政策,這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定律:弱者的無力會進一步激發強者的獸行。我們可以從當下方舟子和韓寒的口水仗中看見拉麥詩篇:沒完沒了、彼此判對方道德死刑,互相釘十字架而後快。我們也可以從張紹剛們凌辱劉莉莉的事件中看見「陀氏定律」。總有一天也能蠻不講理地活著,並在弱者身上實踐,這幾乎是一種全民理想。

第二、變態性。

無所不用其極的報復。怎麼壞怎麼來,怎麼損怎麼來,極盡殘酷之能事。我們注意到,有關當局總是選擇年關這個傳統上舉家歡樂的日子宣判和執行死刑。中國極刑文化的變態可見一斑。又到年關了,以掃黃為名的合法搶劫和民間的搶劫相映成趣又愈演愈烈。但更引人注目的是,殺人也開始春運。2011年12月29日湖南公開對15人宣判死刑震驚世界,這場東方鬥獸場的法學表演目的之一就是不讓你過了元旦。沒有一點點對人,對罪犯和家人的同情,沒有一點點所謂的人性。在除夕之前消滅吳英,這種變態反應了人對人那種無以復加的仇恨:不給敵人留下一點點祝福和溫情。國外節日商品特別是日用品都普降價,目的之一是照顧底層人,希望他們也能「過個好年」。中國的春節漲價和年關殺人,大抵出於仇恨。

第三、無神論。

一方面,假神崇拜。瑪門是神,就是名利比生命的價值高。死刑文化的邏輯是,可以為錢殺人,災民理性本質造就了對經濟犯罪執行死刑的瘋狂邏輯。這個邏輯與把人口眾多當成發展瓶頸的借口是一致的。另一方面,「極刑文化」必然是一種無神文化,兇手們不相信「人是按神的形象造的」,生命價值至高無上,喪失了對生命的敬畏;他們也不相信「流人血的血必被人流」這一法則;他們更不相信,「人人都有一死,死後且受審判」。 他們的眼裡不怕神。但人的不信,不能廢掉神的信。極刑的三重道理,解釋了中國為何是世界上第一死刑大國。吳英案根本不是法律問題,而是常識問題,這個常識問題的背後,是信仰問題。

吳英慘案推動了與劉俐俐奔跑的方向正相反的運動,也揭示了中國富豪與高官外逃的秘密;並以龍年第一慘案的名義,變本加厲鼓勵中國外逃浪潮。顯而易見,這個國家無論怎樣發展、崛起與和諧,安全感從未堅立起來。最大的不安全,就是「有關當局」隨時可以殺人,並以法律的名義,剝奪你的尊嚴、財產、權利和生命。只生產GDP卻不生產安全的國度,資源耗盡和人身危局同時瘋長;居民必然對此作出自衛的反應。當改變無望,逃走是唯一的道路。一方面,沒有任何人有安全感。除了嫉妒成性的災民以外,大多數人都能感同身受地覺得,不僅僅是吳英被殺,而是,他們在殺我,他們隨時可以殺我。「吳英案不是1個人的罪與罰」。另一方面,只有擠入特權階層的人,只有有槍階級和有錢階級的人,才更可能成功成為「逃西者」。最近一份資料顯示,2001年至2004年,中國移民人數年平均增長率約為10%;從2005年開始,年平均增長率為20%;從2007年開始,這個增長速度達到每年50%以上。這個比例將變本加厲。

吳英沒有成為這個浪潮中的幸運者。打開網絡,全世界都能看見這個中國人,這個中國女孩兒在法庭上的紅眼圈,聽見西方熟悉的集中營裡的鐵門怎樣光噹一聲,看見她那淒涼的背影如同焚屍爐的剪影。我的世界響起那位真正智者的聲音:你即使贏得全世界,卻失去了生命,你還拿什麼換生命呢?更是這位智者說:你們要與哀哭的人一起哀哭。還是這位智者說:如果可能,像好撒瑪利亞人一樣去救助和支援。周天寒徹。吳英在獄警肩頭那回頭一望的眼神比劉俐俐的「茫然」更令人絕望。那兩個熟悉的身影穿越人群,找到了「我」,如同冰海伸出的手,202年,救救吳英。

任不寐,2012年1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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